學術研究首要強調客觀與中立,但若將此價值觀放在當前中東研究,筆者認為是有商榷之處。首先必須定義何謂「客觀」與「中立」?以及如何將「客觀」與「中立」適用於中東研究?再來,刻意標榜「客觀」的中東研究,難道呈現的內容與觀點客觀無誤?或者,採取不沾鍋式的中東研究,以第三人稱的姿態冷冷的評價當前中東局勢,難道也不是一種「東方主義」的反射?
筆者認為,中東研究沒有所謂的客觀中立之說。這種說法不是陷入一個相對主義的虛幻之境。歐美的中東研究,根據薩伊德的研究,最早是替政治服務的學問。西方列強派人到中東地區,詳盡調查當地風土民情與政治局勢,逐漸地「東方學」成為一種認識中東社會的一種學問。這種「東方學」在西方社會視為客觀與中立的學問,但薩伊德揭露了這些假象。在「東方主義」一書中,薩伊德指出
「我認為若不將東方主義視為一套論述,將無法使我們理解歐洲文化何以能在後啟蒙時期,透過一系統性的規訓系統進行政治性地、社會科學式地、軍事式地、意識形態地、科學地、甚至想像式地在管理東方,或甚至生產東方。[1]
這種「東方學」的研究取向到了現在仍占有一定主導優勢。在「政治伊斯蘭」與「巴勒斯坦研究」這兩個領域更是明顯。以「政治伊斯蘭」為例,近來埃及穆斯林兄弟會失勢後,「政治伊斯蘭」或是「伊斯蘭主義」的失敗,成為學術與媒體討論的焦點。不過好像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。早在1990年代,早已經有「政治伊斯蘭失敗」(The failure of Political Islam)的這種論述。該論述指出,激進伊斯蘭團體已經沒戲可唱,得不到人民支持,同時又受到政府打壓,未來這些伊斯蘭團體將不會有壯大機會。
的確在911事件之後,由美國率領的反恐戰爭,這些激進團體成為第一個被打擊的對象。不過該論述卻沒有預測到2011年以來的中東革命風潮,埃及與突尼西亞選出的最大黨,竟然是由溫和的伊斯蘭團體出線。如今埃及穆斯林兄弟會倒台,突尼西亞的復興黨也岌岌可危,中東社會興起一波反「泛穆斯林兄弟會」浪潮,巴勒斯坦的哈馬斯以及土耳其的公平與繁榮黨(AKP)成為下一個整肅的目標。無外乎「政治伊斯蘭」的失敗成為當前顯學。不過這種論述可以百分之百認定,未來這些伊斯蘭團體不會有再度東山再起的機會嗎?如果未來伊斯蘭團體再次透過民主選舉,取得執政權,到時學術界會有什麼樣的評論?「政治伊斯蘭的逆襲」?
從上面的例子,根本沒有所謂的「客觀與中立」之說。所謂客觀中立,只是依附當前局勢所得到的結論,僅適用於當下,未必成為定論,且其結論與論證是否牢不可破,頗令人質疑。再者這種研究取向,漠視了中東社會的文化傳統以及簡化伊斯蘭在當地社會的角色。將伊斯蘭視為單純的宗教(Religious)現象,或是認定伊斯蘭團體「利用」宗教對民眾洗腦,自然會有上述的論述結果。
下一部分將以巴勒斯坦議題為例子,接續探討中東研究的「客觀中立」之說。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